22年前,浙江湖州织里镇发生一起抢劫案,一间小旅馆的老板、老板娘和孙子以及一名旅客被,凶手。
2017年8月11日,该案两名犯罪嫌疑人分别在安徽和上海落网。令人惊讶的是,身为嫌疑人之一的刘永彪,竟是芜湖小有名气的“农民作家”、中国作协,还在当地办了多年写作培训班,教书育人。
随着案件告破,人们这才发现,当年那双挥舞凶器夺人性命的手,和后来写出获文学作品、为学生认真批改作业的手,竟属同一人。
发生命案的“闵记饭店旅馆”是一家饭店兼旅馆,一楼吃饭,二三楼总共有4个客房。当时,织里镇的童装产业日益兴旺,小旅馆的生意也颇为兴隆。
赶到现场发现,老板闵某生、旅客于某峰死于旅馆的203房间,老板娘钱某英和孙子小闵死于202房间。
四名死者身上,有刀伤,也有用钝器击打伤经鉴定,4名人均被被钝器击打头部,作案手段十分。
专案组根据现场犯罪轨迹和痕迹推断,这是一起抢劫案。根据走访调查等情况,专案组发现,2名男性旅客有重大作案嫌疑:他们在该旅馆住宿一晚,案发后不知去向。
机关认真细致开展现场勘查,提取到了包括毛巾、指纹、鞋印等大量痕迹,并对犯罪嫌疑人进出轨迹、作案过程及案犯特征进行了准确刻画和现场重建。然而,限于当时的侦破条件和科技手段,案件一直未获突破性进展。
2017年,湖州市再度重启该案侦破工作,成立了专案组,全力以赴开展案件侦破工作。在多方努力下,通过复杂的DNA家系比对和排查,刘永彪(男,1964年出生,安徽南陵县人)被警方锁定。
8月11日凌晨,专案组在安徽南陵将刘永彪抓获。随后,该案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汪某明(男,1953年出生,安徽省南陵县人)在上海被抓获。
据警方披露,两人是南陵同乡,也是好友。他们当年均为钱财而作案。“作案前,两人都没钱了,而汪某之前在织里打工过,所以商量到湖州织里来搞钱。”
1995年11月28日,他们住进“闵记饭店旅馆”2楼的一个三客房,次日就如愿以偿等到了住进来的第三个客人来自山东的客商于某峰。刘永彪和汪某明偷钱不成,反被发现,就下手将于某峰。
随后,他们又打起了老板主意,以退房名义把老板骗到房间里,再次;他们之后来到隔壁老板房间,将老板娘和她13岁的孙子。随后抢走了手表等物品,逃之夭夭。
“1990年在鲁迅文学院读班期间,经常与莫言在一起。好多照片遗失,就这一张,还是在上复印下来的。”他在QQ相册里如此回复朋友。
案发时,刘永彪31岁,是一名爱好文学的青年,在一所学校任校刊主编。在犯案的前一年,他写的短篇小说《青春情怀》发表于1994年第4期的知名文学期刊《清明》上。
案发后,凶手刘永彪隐匿,以作家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公开资料显示,刘永彪曾用笔名刘浪、彪子、一沙等,发表文学作品200多万字。
2005年,刘永彪的中短篇小说集《一部电影》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给他带来了极大声誉2009年被安徽省授予20052006年度安徽省“社会科学文学艺术出版”三等,此项被业界称为“安徽文学”,是安徽省最权威的文学类评。
此后,刘永彪陆续出版散文集《心灵的舞蹈》、电影剧本《门与窗》以及28万字长篇小说《难言之隐》。
2013年7月,中国作家协会曾发布公报,当年被批准加入该协会的安徽省13名作家中,刘永彪名列其中。
刘永彪后,办案曾问他,是否把案件的一些情节写到你的作品里面去?他回答,“这哪敢写,从没写过。”
2011年5月,刘永彪在QQ日志中写道,“早在看那些推理(侦破)小说和影视剧时就产生了一连串灵感,有写一个可向影视方面发展的小说的强烈愿望,题目也初步拟定为《身背数条人命的作家》,是写作家多人而不能破案的。作为文学作品,主要是写任性与社会的相互的,我认为这篇尚在构思中的小说有大量符合影视剧要求的悬念、场景、动作(也会有有意为之的设置)。”
南陵当地草根作家李琳琳和刘永彪是在2005年认识,当时他们一起参加南陵县作协的会议,之后作协有时会一起聚餐聊天。“我们私下交往不多,但感觉这个人有些格格不入。有时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聊得好好的,他就忽然开始抬杠或挖苦人,表情很凶。”
李琳琳告诉南都记者,刘永彪常把“我就是个农民”和“我就是穷”挂在嘴边,感觉他骨子里对自己的农民身份是很自卑的。但另一方面,刘永彪对于作为作家的自己又非常自信,甚至自负,“一说到作品,他就非常傲气和要强,认为自己的作品非常好,不容置喙。”
李琳琳说,去年南陵县作协要求重新登记,刘永彪没有登记,之后建微信群他也没有参加,这一年来,刘永彪几乎没怎么参加县作协的活动。
她上一次见到刘永彪就是在其的几天前,“他在街对面骑着自行车,我也没打招呼。他神色没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冷着脸。直到新闻报道,我们才知道他的那段经历,微信群里都炸开了锅。”
落网前,刘永彪已在南陵县开办多年“名人写作速成班”。李琳琳还曾受他所托,代其在“南陵在线”论坛发布招生信息。
在招生广告中,刘永彪主打的卖点是“职业作家零距离授课”。他自称“毕业于中国唯一专门培养作家的高等学府鲁迅文学院”,“作品获安徽省人民文学”,“全县唯一获芜湖市教育局、芜湖市文联等四家机构联合颁发的写作专业优秀园丁证书。”
这个班开设在校学生课程和社会青年课程,前者讲授小学、初中、高中各年级课堂作文以及初考、中高、高考满分作文,后者“招收有志成为秘书、文员、记者、师、企、事业单位文案策划师及文学创作高手的人士”。
8月14日,大学生艾琪(化名)刷微博时才发现,那个22年前灭门案的凶手竟是自己小学时的作文老师。
“当时上的人还挺多的,基本都是小学生。”艾琪说,“我最开始上的时候,他还刚起步,地方也挺偏僻的,等我毕业了,培训班已经搬了三次家,地方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多。”
艾琪回忆,她就读时都是周末上课,有上午班有下午班,一个班有三四十个学生。“就他一个人教,教我们作文怎么写,怎么理清思什么的,都是比较基本的东西。”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每学期结束,刘永彪都会发一本给学生,“里面都是学生自己本学期最好的作文,挺用心的,有时候还会跟当地的开发商合作办小型的作文比赛什么的,不过主要就是自己的班学生。”
艾琪告诉南都记者,当时上课时,她觉得刘老师人还不错,“因为我上的时间很长,所以我跟他算比较熟的,后面我上课他都只收我半价的学费,应该就两三百元。他对于上的时间长的学生都有优惠。”
艾琪回忆,刘永彪平时上完课就回隔壁的休息室抽烟,“话不算多,但比较谦逊。以前觉得他整个人状态有点萎靡,不是很。对他的过去或家庭,他从没提过,我只知道他有个女儿,我也只见过一两次。”
2017年8月上旬,警方经过基因技术鉴定、比对和走访调查后,将目标聚焦在南陵县弋江镇中洲村。
8月11日凌晨一点,专案组在刘永彪的家中将其抓获。现场视频显示,被带走时,刘永彪并没有,他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们到现在。”
据参与行动的专案组陈红跃透露,当晚带走刘永彪时,他交出一封还没来得及给妻子的信。“信里说,“今天来采了我的血样和DNA,我就知道22年前我的鲁莽行动终于有结果了,也终于可以结束这么多年来的。”
刘永彪告诉警方,案发头10年,每天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后10年开始,但内心受着,所以家里备着老鼠药,想着哪一天就了结了。
“我办了几十年案子,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但是作家,还是第一次碰到。”湖州市刑侦支队严关炳说。
刘永彪曾在QQ个人说明中这样介绍自己:“个人取得成功但不任何人,走自己选择的不后悔。”
莫大的是,他不仅用的手段夺去了多条人命,也给这些者的亲友带来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