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记载:庄子将死,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属虎的属相婚配表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耶?何以加此!”
近年来,针对以往祭祀中出现的铺张浪费、污染、奢靡盛行等现象,从中央到地方均向广大市民文明祭祀,崇尚节俭,让祭祀活动不断回归寄托哀思、传承家风、慎终追远的本质。值此清明节即将到来之际,南方报业采取1+X报道机制,《南方日报》、《南方农村报》等今起合力推出“文明祭祀”系列报道。该组报道将以广东民间正在转变的祭祀习俗为切入口,通过来自群众中具有代表性的案例、故事,宣传低碳节俭的现代祭扫方式,引导群众培养文明祭祀的习惯。
3月24日上午,汕头市金平区金砂街道大窖村。一行长达百余米的队伍绕着村子周游了数圈,十余名壮年男子用轿子抬着数尊“老爷”(潮汕人对神明的尊称)的金像走在队伍前面,所到之处,钟鼓声伴着鞭炮声,显得分外热闹。村民们亦纷纷拈香。
正月以来,这样的“闹热”场面在潮汕地区令人目不暇接。所谓“闹热”,即“热闹”的倒装句式,在潮汕各地,这是人们祭拜祖先和神明、祈求安康兴旺的一系列民俗文化活动。
连日来,南方日报记者走访潮汕地区多处村庄,探寻当地“闹热”祭祀习俗的“前生今世”。自上世纪80年代初在潮汕各地相继恢复以来,“闹热”民俗亦在时代更迭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一方面,一些村庄在“闹热”中的粗野、活动正逐步趋向,在祭祀形式上则趋向现代化、简单化、节俭化;另一方面,亦有部分村庄在继承传统时“变了味”,铺张浪费、互相攀比的现象较为严重……
如何在凝聚乡情、传承优秀民间传统文化的同时,也能让古老的祭祀习俗“文明到底”?潮汕“闹热”的相,值得让人沉思。
今年,大窖村的“闹热”现场与往年一般热闹非凡,照旧是“老爷”坐轿全村“出巡”,照旧是鼓乐鞭炮齐鸣,每家每户祭拜许愿,照旧要进贡、演戏酬神。但与往年相比,也有一些显著的变化。
走在游神队伍最前头的,是一名,在过去的“闹热”中是没有这个“角色”的,而近几年来,为了维持秩序、避免发生伤人等突发事件,或辅警都会全程参与;队伍中还有两排戴着墨镜、身穿白衬衣的年轻女子,充满“摩登”色彩,引得村民瞩目,这也是新近增加的形式;队伍的最后则是一支乐队,而乐队的手中,不仅有锣、鼓、钹、箫等传统乐器,还有吉他等现代乐器……
“闹热”是潮汕地区各村一年中最盛大的仪式,曾经中断,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各村陆续恢复后,村民们重拾传统。随着时代的更迭,各村依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着这份传统。和大窖村一样,近年来众多村庄在“闹热”时更注重活动秩序、引入现代元素,让整个“闹热”现场在形式上令人耳目一新。亦有不少村庄,在面对较为庞大的祭祀支出时,则日益崇尚节俭,努力在既不失去“节味儿”、又不增加村民负担之间寻求平衡。
3月10日,汕头市澄海区镇隆城村举行一年一度的“闹热”。村内的“老爷庙”前人头攒动,村民们纷纷在庙前的案桌上摆放贡品,各家各户的贡品足足有千盘之多。按传统习俗,每户要为老爷猪、鹅、鸡、鸭、鱼“五牲”,花样繁复,且开销较大。但隆城村村民近年来在准备贡品上却“别出心裁”。记者在现场看到,除了一只整鹅的“标配”外,村民们不再严格遵循旧俗,而是摆出了砂糖橘、香蕉、袋装方便面、饼干、面包等五花八门的贡品。
“贡品是向‘老爷’表达心意,之后都还要拿回家去,以前的‘五牲’等贡品摆放久了,容易沾上香灰等,拿回去都没法再吃了。”一位村民称,换用砂糖橘等贡品,在准备时不用再大费周章,既显得丰盛,也不会造成浪费,还可避免给家里增加负担。
隆城村的“闹热”祭祀活动中,近年来还增加了一些温情的成分。在当地的老爷庙前有一个大竹筐,筐内装满了一桶桶花生油,这是每家每户为“老爷”准备的贡品。在祭祀结束后,这些花生油会由村里的老年人协会统一回收,再发放给孤寡老人。
记者走访发现,“闹热”的传统,在不少村庄都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村庄的实际情况而发生变迁。例如,一些村子传统“闹热”中过于粗野或的活动,如泼粪、掷石、两姓打架等,也已趋于消失。
102年前,潮州市潮阳县金灶镇大吴村外出闯荡的人,从村里的老爷庙中带走了一尊大峰祖师像,在新加坡设立,以安置神像、寄托。据说,大峰祖师是北宋末年潮阳的一名高僧,乐善好施、救孤助弱,最终成为当地不少村庄的神明。
2014年,当年被带到南洋的祖师金像“百年回銮”,十几位白发苍苍的华侨将金像从新加坡带回村里。这一年,大吴村的“营老爷”活动,比起往年要热闹许多。
实际上,在不少村庄,“闹热”一年比一年兴盛。纪录片《潮州热》在记录传统习俗重放异彩的同时,也如实还原了部分村庄的“闹热”已变得不再那么热闹的尴尬场景。
2014年正月的一天,铁枝木偶戏人林贵武受邀到某村演出。每年的“闹热”,木偶戏表演都是众多村庄必不可少的环节。在往年,常常能吸引成百上千的村民争相观看。但是这一次,林贵武的表演仅仅只有一名观众。
近年来频繁观众寥寥,也让林贵武担心,也许过不了几年,这种民间手艺就会失传,“太可惜了!”同样可惜的,还有潮乐、潮剧等传统艺术,这些往年“闹热”中的重头戏,在不少地区了和铁枝木偶戏同样的命运。当这些传统艺术日渐被冷落,“闹热”的热度似乎也降了一半。
还有一些村庄,“闹热”则开始显得有些寒酸。在潮州凤凰山地区某个村子的“闹热”日,记者看到,该村的老爷庙前,只有七八盘贡品;“营老爷”的仪式,则是由村里几个壮年男子抬着神像在山上走了一圈,中途只鸣放了一两串鞭炮,没有传统仪式所需要的乐队,更没有舞龙、舞狮等热,整个过程清冷寂寥。
“我们山区本来就不如平原地区有钱,年轻人又都出去打工了,现在年年都是这样。”一位村民无奈地说,“要在过去,我们村游神的热闹绝对不输其他村。”
在村与村、地区与地区之间,“闹热”冷热的两极。“90后”潮籍青年、《潮州热》制片人郭子平在目睹过数十个村庄的“闹热”习俗后,也忍不住感叹:有些村子徒留形式,传统的内涵所剩不多了。
在潮汕地区,尽管大到每个县、区,小到每个村的不同族,所的神明往往彼此不同,但并不影响人们借由“营老爷”来获取某种内心的安定感和归属感。但近年来,亦不乏一些村庄在“闹热”中过了头、变了味。
汕头市澄海区溪南镇下岱美村的“闹热”定于每年的正月初六。记者在该村了解到,每逢吉日,村民们都会筹集数万元用于请乐队、请安保人员等,每家每户的贡品则以整鹅搭配其他祭品,相对简单;但在设宴招待亲友时,每家每户都会尽力办得“体面”,一桌饭的开销至少需要1000元。
“相比个别村在‘营老爷’时的名酒、鲍鱼、虫草,我们算是很节俭了。”下岱美村村委委员陈永立说。
汕头职业技术学院潮汕历史文化研究所所长陈友义则表示,潮汕地区的村民平时再怎么省吃俭用,到了这一天也得竭尽所能排办祭品、准备宴席,“没钱的,甚至借高利贷也不敢怠慢”。
在走访中,记者亦发现,多数村庄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闹热”办得尽可能隆重。村民不惜钱物“闹热”,是出于什么心理?对这个问题,多名受访村民的回答相对一致:正因为“闹热”要花钱,反而激励了大家在平时努力赚钱,才不至于“失了面子”。
记者了解到,“闹热”时铺张浪费、互相攀比的现象,在潮汕地区并不鲜见。以赛大猪为例,这原是一种“谁养的猪大,谁就更勤劳”的民俗,目的在于激励村民勤劳。但在一些村庄,“闹热”时所展示的大猪,极少是自家所养的,而是谁可以买到更大的猪。赛大猪成了摆架势和炫富,已然变味。
这些“闹热”中过了头、变了味的现象,每每在网络发酵成热点,不断引发网友争议。长期研究“闹热”民俗的陈友义认为,将“闹热”地贴上“”的标签而一,显然不妥,“闹热”有助于丰富群众文化生活,亦能推进潮汕民间工艺的发展,还有利于村庄增强整体凝聚力,增加亲友之间的情谊。
针对部分村庄在承继传统时出现断层,以及铺张浪费、互相攀比等不良现象的出现,陈友义认为,一方面应加强对“闹热”习俗的整理和研究,做大其正面,其负面,实施“闹热”习俗工程,为之注入现代文化元素,促进“闹热”习俗的传统传承与现代变革;另一方面,地方、村委会应认真引导规范,积极组织管理,规避浪费、污染、安全事故等,使“闹热”不断文明、健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