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汪伪宣布成立。侵华日军在上海大肆抗日志士，汪伪组建由前军官毕担任处长的“特别行动处”。一直潜伏在毕身边、代号“麻雀”的中员陈深，与组织暂时失去联系。
置身虎视狼顾的险境中，陈仰坚定，冒死营救上线“宰相”及抗日志士。毕老奸巨猾，虽与救命陈深“情同兄弟”，却对其产生怀疑，设重重陷阱步步紧逼。“宰相”后，陈深终于找到新上线“医生”并受命拿到日军代号为“归零”的重要作战计划。
陈深的昔日恋人徐碧城，与另一情报人员海假扮夫妻潜伏进特别行动处，在多次行动中给陈深制造麻烦和危机。智计过人的陈深身处连环杀机之中，巧妙利用日本鬼子、汪伪等各派之间的微妙缝隙，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成功地获取了“归零”计划，了日本侵略者的
陈深翘着二郎腿坐在温暖如春的米高梅舞厅里。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舞厅门口无比辽远与清冷的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雪从望不到边的黑色无声地落下来。
一个钟头前他和特派员宰相接上了头，却没想到宰相竟然是女人。他的目光落在宰相的黑色呢子长大衣上。那是一件做工十分考究的大衣，陈深想，这件大衣的针脚如此匀称与密实，裁缝应该是从宁波来的。
他向来是一个眼尖的人。透过舞池里男男摇晃的身影，可以看到李小男正在不远处和几个男人碰杯。她显然有些多了，手中举着的杯子仿佛随时会掉在地上。看上去她穿的衣裙一边高一边低，这个自称是明星电影公司演员的女人，总给人一种毛毛糙糙的感觉。她是盐城人，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经常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嚷着要和陈深划拳，并让他有种就娶自己。陈深一直说自己没种，他觉得李小男简直就是自己的兄弟。兄弟不是用来娶的。
但陈深从心底里承认，面前坐得像一株滴水那么安静的宰相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听说宰相的家人除了妹妹尚存以外，其余七口人全部了。宰相纹丝不动，她的目光抛向舞池，话却是对陈深说的。她说你不像一个者。
我没喝酒，我喝的是格瓦斯。也没花。我觉得我大概是老了，一点花的劲也没有。陈深手里旋转着一把小巧的理发剪子无比伤感地说。
这是工作。我热爱工作。陈深收起理发剪子塞进口袋，又点燃了一支樱桃牌香烟。在淡而薄的烟雾里，陈深忽然伤感得想要流泪。他一直都不明白，两年了，组织上简直像把他忘了似的。就算他是一棵草，也总会在每年春天的时候被春风记起。他都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潜伏者，还是汪伪特工总部下属的直属行动队的一名特工。现在却突然有一名穿着考究的女人在麻雀安排下找到了他，告诉他再次被激活，他的上线联系人将会是医生。医生会通过欧嘉和沙泾交界的一堵海报墙发布指令。而他获取的情报，一律装信封放入窦乐的邮筒里。陈深清楚地记得，邮筒不远就有一处叫作鸿德堂的，因为那黄颜色的屋顶上，老是有白色的鸽子地飞起来。
不会!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是，尽快拿到一份汪伪清乡计划实施以后，性第二波打击新四军的“归零”作战计划。宰相的话简短而果断，她站起身为自己围上了围巾，显然交代完这一切她就要离开。
陈深知道，从7月份开始，汪精卫的清乡行动如火如荼，苏南新四军受挫，一个师的主力奉军部命令北渡长江，已经转到江都、高邮、宝应一带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在陈深的脑海里，这些平原与湖泊交错的地方，都是适合油菜花狂乱生长的地方。陈深的目光抬起来，他看到李小男又和男人们在划拳了。在舞曲声中他听不到李小男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看清了她夸张的手势。陈深当然不知道，此刻舞厅外面大雪苍茫。在此前的三个小时里，他的顶头毕正在极司菲尔55号，汪伪特工总部直属行动队室里亲自一名上海交通站的交通员安六三。安六三已经，像一朵绽放着夺目红色的硕大鸡冠花，浑身上下散发着味和皮肤烧焦的气息。安六三想到了家乡绍兴田野的蒲公英，也想到了一直等他回家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他觉得如果一辈子种种罗汉豆和小麦，摇着乌篷船去务农也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最后他终于说，一个叫宰相的女人会和人在米高梅舞厅接头。时间就是现在。说完这一切，他像是完全放松了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像一只瘟鸡一样头一垂昏死过去。
毕愣了一下。他正在用一只大号搪瓷杯喝温过的花雕酒。他是一个有着轻度酒精依赖症的人，如果一天不喝酒，他的整个身子会像筛子筛米一样抖动起来。他小心地把杯中的酒全部倒进了喉咙，然后他伸出一双手，在那只煨着烙铁的炉子上取暖。毕看了看身边的扁头说，把陈深找来。
那天三辆篷布车就候在直属行动队的院子里。每辆车边都站了九个人，毕穿着大衣在雪地里来回踱步。扁头跑来告诉他，没有找到陈深。毕就有些生气，陈深是他手下一分队的队长，也是一个令他不能省心的兄弟。他想了想，抬头看看漫际的雪在空中扭过来扭过去地飞舞，像是被风吹散的瀑布一样。毕的脖子上落下了雪，雪很快融化，让他感到了一阵沁凉。毕缩了缩脖子对着天空说，米高梅。
陈深翘着二郎腿坐在温暖如春的米高梅舞厅里。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舞厅门口无比辽远与清冷的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雪从望不到边的黑色无声地落下来。
一个钟头前他和特派员宰相接上了头，却没想到宰相竟然是女人。他的目光落在宰相的黑色呢子长大衣上。那是一件做工十分考究的大衣，陈深想，这件大衣的针脚如此匀称与密实，裁缝应该是从宁波来的。
他向来是一个眼尖的人。透过舞池里男男摇晃的身影，可以看到李小男正在不远处和几个男人碰杯。她显然有些多了，手中举着的杯子仿佛随时会掉在地上。看上去她穿的衣裙一边高一边低，这个自称是明星电影公司演员的女人，总给人一种毛毛糙糙的感觉。她是盐城人，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经常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嚷着要和陈深划拳，并让他有种就娶自己。陈深一直说自己没种，他觉得李小男简直就是自己的兄弟。兄弟不是用来娶的。
但陈深从心底里承认，面前坐得像一株滴水那么安静的宰相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听说宰相的家人除了妹妹尚存以外，其余七口人全部了。宰相纹丝不动，她的目光抛向舞池，话却是对陈深说的。她说你不像一个者。
我没喝酒，我喝的是格瓦斯。也没花。我觉得我大概是老了，一点花的劲也没有。陈深手里旋转着一把小巧的理发剪子无比伤感地说。
这是工作。我热爱工作。陈深收起理发剪子塞进口袋，又点燃了一支樱桃牌香烟。在淡而薄的烟雾里，陈深忽然伤感得想要流泪。他一直都不明白，两年了，组织上简直像把他忘了似的。就算他是一棵草，也总会在每年春天的时候被春风记起。他都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潜伏者，还是汪伪特工总部下属的直属行动队的一名特工。现在却突然有一名穿着考究的女人在麻雀安排下找到了他，告诉他再次被激活，他的上线联系人将会是医生。医生会通过欧嘉和沙泾交界的一堵海报墙发布指令。而他获取的情报，一律装信封放入窦乐的邮筒里。陈深清楚地记得，邮筒不远就有一处叫作鸿德堂的，因为那黄颜色的屋顶上，老是有白色的鸽子地飞起来。
不会!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是，尽快拿到一份汪伪清乡计划实施以后，性第二波打击新四军的“归零”作战计划。宰相的话简短而果断，她站起身为自己围上了围巾，显然交代完这一切她就要离开。
陈深知道，从7月份开始，汪精卫的清乡行动如火如荼，苏南新四军受挫，一个师的主力奉军部命令北渡长江，已经转到江都、高邮、宝应一带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在陈深的脑海里，这些平原与湖泊交错的地方，都是适合油菜花狂乱生长的地方。陈深的目光抬起来，他看到李小男又和男人们在划拳了。在舞曲声中他听不到李小男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看清了她夸张的手势。陈深当然不知道，此刻舞厅外面大雪苍茫。在此前的三个小时里，他的顶头毕正在极司菲尔55号，汪伪特工总部直属行动队室里亲自一名上海交通站的交通员安六三。安六三已经，像一朵绽放着夺目红色的硕大鸡冠花，浑身上下散发着味和皮肤烧焦的气息。安六三想到了家乡绍兴田野的蒲公英，也想到了一直等他回家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他觉得如果一辈子种种罗汉豆和小麦，摇着乌篷船去务农也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最后他终于说，一个叫宰相的女人会和人在米高梅舞厅接头。时间就是现在。说完这一切，他像是完全放松了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像一只瘟鸡一样头一垂昏死过去。
毕愣了一下。他正在用一只大号搪瓷杯喝温过的花雕酒。他是一个有着轻度酒精依赖症的人，如果一天不喝酒，他的整个身子会像筛子筛米一样抖动起来。他小心地把杯中的酒全部倒进了喉咙，然后他伸出一双手，在那只煨着烙铁的炉子上取暖。毕看了看身边的扁头说，把陈深找来。
那天三辆篷布车就候在直属行动队的院子里。每辆车边都站了九个人，毕穿着大衣在雪地里来回踱步。扁头跑来告诉他，没有找到陈深。毕就有些生气，陈深是他手下一分队的队长，也是一个令他不能省心的兄弟。他想了想，抬头看看漫际的雪在空中扭过来扭过去地飞舞，像是被风吹散的瀑布一样。毕的脖子上落下了雪，雪很快融化，让他感到了一阵沁凉。毕缩了缩脖子对着天空说，米高梅。
几名听到对话的特工地笑了起来，他们望着一分队队长陈深像木头人一样坐在李小男吐出的一堆烟雾中。毕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们止住了笑。那天毕一共带走了八名嫌疑，所有剩下的舞客都地站成一堆。毕后来起身走到了那堆舞客面前，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继续跳吧。
没人敢继续跳。这些舞男舞女们看着八个嫌疑人像一串带鱼一样静寂无声地舞厅门口。嫌疑人中一名小胡子舞客突然用尖细的声音喊了一声，到舞厅白相有啥个?
扁头抓起一张凳子，重重地砸在小胡子头上。凳子像突然散架的骨头落了一地，小胡子随即倒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不敢再说一句话，小胡子迅速地被两名特工扶起，摇摇晃晃地像喝醉一般向外走去。
从米高梅回舞厅的上，陈深一直坐在毕的车里。他们的车子跟在一辆篷布军车的后面。陈深知道那八名嫌疑人全部都装在篷布车内。毕阴着一张脸坐在后排一言不发，他一向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顺着两条雪亮的车灯光，陈深望着车窗外漫天飞雪，觉得车子在雪地中的缓慢前行，就像是在开往另一个安静的被雪掩埋的世界，或者是开往了他和毕的从前岁月。他眼前浮现起和毕在杭州新兵训练处一起集训新兵的往事，那是春天，所有的花都在训练营的野地上放肆地。他还和毕一起在江西围剿过，那时候毕的头部被弹片划过，掀掉了一块头皮昏死过去。理发师出身的陈深把他背下战场，在野战医院又亲自为他理去血肉模糊的头发后，由医生包扎伤口。毕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隔壁病床上坐着的陈深一双熬红的眼。陈深手里玩着理发剪刀，声音低沉地说，你要是救不过来，那我就白费力气把你背下阵地了。
陈深是诸暨人，一直说起他的诸暨老乡蒋鼎文。蒋鼎文是第四集团军司令，陈深就说这蒋司令是自己的嫡亲表兄。毕当他吹牛，但是从不点破。每次下雨以前，毕的头皮都会隐隐发麻，他就会想，这条命其实是陈深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像捡一只麻袋，或者捡一条边的狗一样捡回来的。后来是毕动员陈深，两个人先后从阵营中投了汪，他又把陈深引荐到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会特工总部。陈深出现在总部的两个丁默邨和李士群面前时，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陈深看。看了很久以后，李士群问，你有啥特长。
陈深掏出了那把理发剪刀，在手心里眼花缭乱地转了起来说，我会剃头。李士群和丁默邨相视笑了。陈深也笑了，认真地说，我爹其实不想让我学剃头，他想让我当国文教员。可是我国文不行的。
陈深边说边探头望向窗外。窗外阳台栏杆上的一盆晏饭花开得十分疯狂，触目惊心的细碎红色像是盛开的鲜血。大操场上，一名特工牵着的黑背狼犬拖着一条拖把一样的尾巴，目光地慢吞吞走过。没有一丝风，陈深觉得空气像灌了铅一样沉闷，这时候一声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女人的声传了过来。他突然想，这个正在的女人，有没有丈夫和孩子?陈深看到两道车灯像一样刺向没有边际的雪的世界。他喜欢这个寒冷的天气，他真想让雪把整辆车都埋葬了，那么雪以下的世界一定是安静的。一言不发的毕忽然开口了，他说，拿出来!陈深把贴身口袋里温热的白金壳怀表拿了出来，交到毕的手上。毕打表，瞄了一眼把怀表还给了陈深。他叹了一口气说，你的毛病就是太了，这不好。陈深笑了。陈深说你知道的，我花钱的地方多。毕说，你的钱全花在女人身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头去米高梅!你还经常找刚才那个嚷着要嫁你的什么明星公司的三流演员!陈深说，我只当她兄弟。毕说，鬼才信你呢!女人是祸水，小心引祸上身。陈深望着车外茫茫的雪阵，突然充满伤感地说，人总是要死的，死之前不闯点儿祸，多没劲啊。
这一个安静的夜晚，陈深在自己的房间里开亮了台灯。他在台灯下打开白金壳怀表，那指针像心脏一样在不停地。陈深小心而专注地为怀表添油，像一名称职的钟表匠。然后他把白金壳怀表放在了台灯下的一小片光影里，转身离开写字桌前的时候，他轻声说，安息吧，宰相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