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时大郭正站在门口打公共电话,一看见我叩一声挂上话筒,退出的电话卡哔哔哔叫着。他回头抽出电话卡,向我跑来。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大郭,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前的世界太真实,使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之类的东西。
“本来以为不会难过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难受。”萍萍把烟按熄在烟盒里,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来放进嘴里,非常年轻的脸上竟然突然显得憔悴。
她靠着墙说,“从一开始他就跟我说好的,他还有一个护理系的女朋友,我也还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我们既然互相吸引不然就当彼此的性伴侣吧。”她停下来,沉默地嚼了一阵的口香糖。
“我一直以为我根本不要那种老掉牙的山盟海誓,觉得只有眼前才是最真实的,和一个年轻强壮美丽的身体、马上和最想亲吻的男人站在街上吻起来。光在脑子里想象有什么用呢,我那些女同学每天都在那里做梦,等待,青春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十二岁开始就了。我很早就发现男人很难不喜欢我的脸、我的身体,这使我有许多可以选择的机会,男人为了得到我,什么事都愿意做。任何你们所能想到最疯狂的事喔,有些一般人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有时候我会觉得男人真的好可怜,为的不过就是我的身体嘛。”她轻轻抚摸自己光滑的大腿的肌肤。“也是一样的啊,皮肤底下有血有肉有骨头,就是一个人类的皮囊,值得他们拚成那样。”她发呆想着什么微微一笑,“可是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
“现在跟林国正在一起的女孩子还只是高中生而已呢。”萍萍把口香糖包进面纸里,又拿出烟来点燃。“没有,说不定连高中都还没上,现在女生都发育得很早。”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地坐着。林国正居然是这样跟我不同的一个人吗?我想起小时候我们站在我家屋顶洒尿的景像。然而究竟我与林国正是根本上的不同,还是仅只是程度的问题而已,或是只要在相同的情况下,我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甚至更严重的事来,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图书馆女孩身体的触感还留在我的手指上,我低头看着从外表上看起来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手。我为什么会和图书馆的女孩呢,是我真的爱她吗,还是我与萍萍所谓的一般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受到的。这件事对于图书馆女孩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呢。她为什么不见了。
回台北之前,我又回到小木屋一次。庭院里开始长出一些杂草。我走到门前按了电铃,等了很久都没有响应。试着转一转门把,也转不动。海风吹得落地窗发出吱吱喀喀的声音。我拿出纸笔来写了“我要回台北了,图书馆见。阿宏。”的字条塞进门缝里。
延着海边慢慢离开小木屋时,看见许多穿著泳衣的人抱着浮板或救生圈在浅水里喧哗玩乐着,沙滩上则有人分成两组玩沙滩排球。梦见小男孩拉屎坐在沙地上看了一会,晒得黑黑的年轻男女吃力地移动被沙吸住的脚步,常常摔倒,哇一声大家都笑了。
我站起来继续走,经过那天遇见图书馆女孩的废弃碉堡。我停下来眯着眼睛注视碉堡的顶端,然而只看见锯齿形状的墙,和墙后面蓝色的天空而已。
萍萍和我跟大郭决定先回台北。大郭和萍萍拿行李下去后,我去敲了林国正的门。他看起来很困地走出来,一见是我就笑了。
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然后我们两人就没有再说什么。我慢慢走下楼。门外阳光真是太好,青春繁盛缤纷得不可,深深呼吸一下,那种属于二十三岁夏天的空气,似乎就可以永远保存在身体里的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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