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露胸露腿或者作为视觉噱头对电影市场进行狂轰滥炸的硝烟中,每年总有那么一两部电影能挺直腰杆立于一片焦土上吼出自己的声音,赢得观众的。2010年的《让子弹飞》、2011年的《金陵十三钗》、2012年的《泰囧》、2013年的《一代师》、2014年的《大师》、2015年的《老炮》,到今年则算得上是这部没能在上映的《树大招风》。
通俗来讲,好的商业类型片应该是外行能看热闹,内行能看门道;既有花拳绣腿,也有深厚内功;既不乏帅哥美人、风月风情、打打杀杀以及笑料趣闻等通俗的感官刺激,也能够在故事人物、思想内蕴及艺术风格上给人以和心理上的满足。
从类型片来划分,《树大招风》是一部警匪片,严格细分则是一部实实在在的犯罪片。所谓犯罪片,代表的一方退居二线甚或隐没不见,以匪贼为主角,以犯罪作为故事主体。《树大招风》继承了以吴宇森的《英雄本色》等作品为经典代表的早期华语犯罪片的大统,以叶国欢、卓子强和季正雄三大贼首为主角,以三人的犯为作为故事。不过,作为银河映像出品,《树大招风》带有明显的作者印记和反类型化处理。而这,恰是该片脱颖于绝大多数同类型影片的内功所在。
相较于现今华语商业片越来越倚重的视觉层面的呈现,叙事层面便算作是内功,《树大招风》没有大肆铺排枪战、爆炸、追车、打斗以及快速剪辑等同类型影片的视觉元素和技巧,只将其作为类型符号在片中背景化或者尽量克制地去表现。比如叶国欢与街头火拼,只是以远视角下画质粗糙的呈现;季正雄枪杀只是一闪而过,而最后他被抓也戛然而止于“暴风雨前的”。
不过,待故事推进或人物塑造需要时,这些视觉元素也会作为外在的功能性元素毫不掩蔽地使用。所以我们会看到,因为对卓子强盯得紧,他才会让手下跟追车,同时也表现他爱冒险的性格;季正雄在夜黑无人的码头毫不手软地手刃两个马仔,有力地表现出他阴狠的性格,同时也为之后是否大辉一家犹豫不决时蓄满张力;而叶国欢最后枪杀,是出自积蓄已久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的。
除了视效,服务于叙事,《树大招风》的叙事本身也突破了犯罪类型片的传统。人物方面,单一主人公变为三主人公,故事分以三人为核心构建,情节服务于人物塑造,在情节铺排中展现人物的性格和变化,反过来再以人物合乎其性格的行为推动故事发展。
简单来说,三主人公个性鲜明各异,叶国欢最现实、卓子强最出彩、季正雄最能引发共鸣。叶国欢最贴合97年回归前的现实背景,他这个横枪街头的悍匪从商后围着饭桌茶几被几个污吏得大气不敢喘,忍气吞声之间流露出影片暗含的港人97情结;卓子强从衣着外观到言行举止都透着不羁和冒险,是最超凡惹眼的人物,而正是这个毫不接地气的性格才让他产生聚齐三贼王的想法,使得原本互不相干的三人三事在叙事层面织在一起,让松散的结构汇为一体,进而在主题上产生更强的共鸣;季正雄算是三个人物中最具类型化的,也是最贴近银河映像风格的,的色调、阴狠的性格、做梦梦见洗头写意的氛围营造,他因逃匿而泛起的谨慎、和恐惧以及“英雄无用武之地般”的落寞与无奈具有几分类型片的经典意义,尤其是最后他持刀在大辉一外的踟蹰犹疑,压力之下善与恶的人性抉择刻画入木三分,最能引起人的理解和共鸣。
三个人物,一个附带主题阐释,一个兼具结构功能,一个延承招牌风格,各人各貌又各负其职,但能够聚合一体不显生硬,还得归功于结构和主题。《树大招风》结构上突破犯罪片的戏剧体形式,由整一组合变为分块聚合,分以三个主人公为中心构建故事成章,最后故事交织同时主题也整一统之。
在三个各自的故事里,虽没有贯穿始终驱动叙事的矛盾对抗体和冲突起承转合的线索,警匪矛盾随着在故事中退居二线而淡化为背景,但为了保持类型片起码的戏剧张力,另有散的矛盾冲突以作弥补。叶国欢部分有销赃冲突和三个花瓶所代表的三场冲突,卓子强部分有两段和两场寻人带来的冲突,季正雄部分则是跟两个马仔和跟大辉的冲突。
虽然这些冲突缺乏逻辑线索,只是在时间轴线上散点排布,缺乏连贯一体的张力,但因人物关系不同,样式各异,亦不乏看点,且参与人物塑造,毫无牵强附会的游离和造作感。
电影的主题是故事在灵魂上的皈依,对于《树大招风》这样非整一戏剧体结构的影片尤为凸显。除却“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犯罪片大统思想,影片中三个叱咤的贼王殊途同归或赴死或被擒的结局,借由最后三个人巧遇于一家饭店的场景点题,突出了一种银河映像同类型作品共有的宿命悲感,而且紧贴97回归的现实背景,又于故事中人物和银河映像话语局限延展出一声港人的长叹。如同影片结尾配着回归画面的那段英语,在外人听来是迎来了长治久安的新时代,而在港人听来,恐怕别有一番滋味。
时代语境、技术条件以及观众喜好的变化使得类型片求变求新,这也是电影产业得以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所在。而类型片个性化则是类型片重新焕发新生命的第一步,当个性化定型为作者风格,新类型便又需要求变求新。银河映像从杜琪峰、游达志为代表的第一代到游乃海为中坚力量的第二代再到《树大招风》的三位新秀导演,所出品的电影也开始求新求变,写意少了,写实多了。
类型片中的作者电影如同一堆肯德基汉堡中一道极富地域风情的回锅肉,不对味的人避之不及,爱的人赞不绝口。无论商业上还是艺术上考量,《树大招风》肯定不是完美的,但拨开一丛丛迷眼的乱花,循茎探根,能够扎进深厚土壤而开出一缕幽香,不争艳亦不取宠,这本身就是可敬的。
影视口碑榜(微信ID:yingshikoubei),聚焦电影、电视剧口碑,做最不一样的娱乐自!